原标题：怀念祖父
作者：Leo
怀念我的祖父
又到冬至祭祖的日子，记忆中家乡金秋绚丽的枫叶在这寒冬时节只剩下孤枝败叶，那曾经满山遍野郁郁葱葱的小草已是干涩发黄。独处北方异地的我，更是怀念远去的祖父。
怀念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永远的惦记，是一份情对另一份情遥远的寄托。
祖父离开我们已有二十二个年头，在这漫长的追忆隧道里，我为生计,为成家,为育儿，却未曾静下片刻，为远去的祖父留下肤浅的只言片语。（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一
祖父生于民国12年，正值中华大地兵荒马乱,炮火纷飞,民不聊生的年代。世代为农的祖父，其苦难究竟有多么的苦难？其煎熬到底是如何的煎熬？对于如今国泰民安,丰衣足食的我们不得而知。
祖父家族的旧宅曾被万恶的日本侵略者的飞机炸毁。赖以生存的一亩田地被水蛭般吸血的地主无情掠走。为躲避抓壮丁，东奔西窜，惶惶不可终日。咽过米糠，吃过长在田埂上的蒿草，米面是鲜为谋面。
幸运的是，苦难的祖父终于盼来了人民的救星。小时候，常听到祖父感慨:如果不是M主席，哪有现在的我！
二
48年，父亲出生，50年，叔父出生，在叔父出生后不久，祖母便溘然长逝。万般无奈而又贫穷至极的祖父不得已将叔父送给了当时一个走街窜乡的货郎抚养。殊不知，这一送竟成了祖父及其后辈人一个永远的心病，待日后生活有了些许改观，纵然多方打听寻觅，茫茫人海中终究不得叔父下落。
父亲的童年，亦是由其外祖母抚养长大。时至今日，每逢清明,冬至，父亲皆会带领儿孙们祭拜外祖母。
适逢祭拜之际，村上人无不感慨:想当年，唯有祖父,父亲二人孤苦伶仃，而如今，开枝散叶,人丁兴旺，儿孙后辈已有十几号人。
这兴旺或许是冥冥中对祖父在天之灵的慰藉。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三
自打我记事起，祖父的背就是佝偻的，无论大包干还是责任到户年代。这无疑是生活的不堪重荷与早年丧妻的无声悲痛折弯了原本坚挺的脊椎。
沉浸一生悲苦的祖父铸造了他一生勤劳美德。（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虽然那时已包产到户，但生活依然贫困。为补充生火造饭的燃料，那时的农户基本会采用晒干后的牛粪来燃烧。在90年代之前，农户房屋向阳的墙上，皆会错落有致地铺满待干的牛粪，这亦是那个时代农村的一道亮丽风景。而如今的新农村改造已彻底将那道风景掩埋在了历史长河中。
大概在我12岁那年，一个炎炎夏日的中午，祖父和我们收割完稻谷，简单吃了中饭，便悄无声息地独自一人挑着箩筐去野外拾牛粪。
在祖父的劳苦生命里，午休对他而言是一个奢侈的舶来品。由于长时间未归，心急焦虑的父亲忙嘱咐我外出寻找。在蛇鼠出没的野外，我手持竹棍，漫无目标在田垄间，山林间不时地呼唤爷爷。
最终寻觅无果，我不得不返回家中与父亲一起等待，因为此时的祖父已年逾花甲。幸运的是，他稍后平安归来，提心吊胆的我们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更有后来备至心酸的画面，在祖父离世的前几天，还有一堆牛粪待其铺上墙。
四
祖父呈现给人的总是一种乐观表象。其真实的内心世界，作为孙辈的我们无法为其展示全貌。早年丧妻的悲痛与孤楚，内心极度被自己母亲疼爱的渴望，是旁人无以企及的。
小时候家贫，读小学期间，我基本上与祖父同床就寝。
临睡觉前，祖父喜欢讲些故事给我听，也喜欢讲些谜语让我猜:两脚跳跳，有屎没尿，猜一种动物；紧箍缸里紧箍盖，紧箍盖里装荤莱，猜一种食物。所讲故事多为年轻时遭遇的奇闻轶事，也有迷信传说。
在某一个秋后的雨天黄昏，祖父去水塘挑水，时值道路泥泞不平，视线不再清晰可见，脚下被一条裸露在外的枫树根绊倒，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重摔于地，双膝被擦破皮，鲜血淋淋，满身泥泞，铁桶滚出几米远。到家后，父亲见状甚是心疼，在伤囗处为其涂上蓝药水并嘱咐日后不要再去挑水。
当晚，祖父没有为我讲故事也没有讲谜语，不谙世事的我却没有讲出一句宽慰祖父的话，独自一人早早睡去。似乎在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祖父的抽泣声，同时还听到他轻声叫唤曾祖母。我猛然惊醒并悲从心起，未曾想过祖父内心是如此脆弱，犹如在外受到委屈的孩童一般额外渴望母亲的呵护。
祖父当时的心境，我无法得知。或许是思念与祖母共度的短暂光阴，其间弥漫的恩爱戛然而止；或许是思念一生疼爱他的母亲给予了永不复返的温馨；或许是悲悯自己的苦难过往为何终不得果......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五
92年，我高考落榜，迫于生计，外出打工。这期间，也曾北上北京，南下海南，兜兜转转，终究两手空空。
此时的祖父因体力不支，不得已放开田间重活。每天放放牛，拾点柴火，偶尔也会去邻村的茶馆店里闲坐，喝点茶水，一生节俭的祖父也不舍得买点瓜子,饼干，惹得同座老人笑话。
96年，在同学帮助下，我辗转去了珠海，工作才渐渐稳定，也慢慢存些积蓄。每次回家，都会私下拿出一到二百元塞给祖父零用。自私的我，此时已忽略祖父内心感受，错误地认为塞点钱就似乎解决所有问题。不曾试想，年过古稀的老人，内心脆弱得如同孩童，更需陪伴，更需安慰。
千禧年，农历2月初4，一生健康的祖父竞会走到生命尽头。当天，我在珠海车间的地面里张贴黄色斑马胶，冥冥之中似乎有种预感。
当我和小香赶到家中时，只看到了家族废墟的祠堂里，摆放着一副灵柩。我跪在灵柩前，捧着酒杯三叩首。天空下着小雨，双眼湿润模糊，脸上流淌着泪水还是雨水？此刻，终于知道，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祖父了，再也听不到“小秋回来了”的沙哑呼唤了。（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六
按照祖父生前遗愿，将其安葬在曾祖母旁边。这或许是此生承受了太多的凄苦，去那边寻找疼爱他的母亲来弥补。
未能见上祖父最后一面，让我抱憾终身。（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听闻家族老人讲，祖父临终前，口中一直支支吾吾，像是呼唤我这个唯一在外未归的次孙。
事后，母亲给了我10张拾元的旧钞。原来在祖父走后，留了1000多元钱，各分些给我们三兄弟。
一生节俭的祖父，不舍吃穿，穷尽毕生为着后辈。
祖父头七那天，我在珠海收到弟弟远翔寄来的书信。信的内容大致讲述了祖父生前的点滴及临终前的个别细节，远翔对祖父同样满怀深情。当我阅读完之后已是泪流不止，旁边的小香从未见如此状态竟不知所措，赶紧安慰起来。
这封信满满六页，近三千字。我保存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字迹虽然已经模糊，但内容已熟透于心。每当想念祖父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拆阅，读后又是热泪盈眶。
信件可以保存，而世间的记忆与怀念却不可碰触。因为记忆无花却永远盛开，怀念无径却永远清晰。（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小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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